今年7月，数千名抗议者曾在巴塞罗那举行游行示威活动，约2800人沿着巴塞罗那的一个海滨区游行，他们喊着口号“够了！让我们限制旅游业！”抗议庞大的旅游业及其对这座西班牙游客最多的城市的影响。他们要求建立新的经济模式，以减少游客数量。

当地时间2025年8月8日，西班牙巴塞罗那，车站内的旅客。视觉中国 图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8月19日报道称，欧洲民众正在奋起反对“大众旅游”，因为他们不再需要“乌合之众”。英国高端旅行社Sunvil的董事长约瑟夫迪斯表示，早在共享经济开始发展起来的2013年，他就在英国旅行社协会（ABTA）年会上警告过，欧洲旅游业“未来将会面临巨大的问题”。他认为快速扩张的廉价航空公司与激增的短期租赁相结合，虽然降低了价格并开创了大规模廉价旅行的新时代，却不可避免地带来了诸多混乱和问题。

小众旅游地火了之后陷入“恶性循环”

约瑟夫迪斯描述了一些原本小众的旅游地点如何变得人满为患的变化轨迹。像Sunvil这样的精品旅行社会为那些寻求远离喧嚣的度假胜地的客户探索一个完美的、人迹罕至的目的地，每周用包机的方式送客户前往那里。然而，当这些目的地的名声传开后，廉价航空公司也争相开通前往那些地方的航班，于是便出现了航班数量过剩的问题，这又导致航空公司纷纷大幅降价。

另一方面，那些原本小众的旅游目的地的游客日益增长后，又使当地的住宿业不堪重负，也促使当地人投资房舍的短期租赁。

随着疫情后国际旅游业复苏、远程工作趋势发展以及旅行者对个性化和灵活的住宿需求，短期租赁市场快速发展。市场上的主要参与者包括Airbnb，VRBO，Booking.com和TripAdvisor等，它们通过建立强大的网站和社交媒体平台来努力争取品牌知名度和游客消费市场。

当地时间2025年8月14日，西班牙巴塞罗那，街头拖着行李箱的游客。视觉中国 图

约瑟夫迪斯表示，许多旅游目的地很可能将从魅力无限变得人满为患。而当乘坐廉价航空、住Airbnb民宿、被当地低廉消费吸引的游客把这些地方挤爆后，他们又会转去下一个目的地，如此开启一个“恶性循环”。他认为希腊萨摩斯岛就会成为这个循环中的下一个目的地之一。

Airbnb 的一位发言人也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在 Airbnb 受到严格限制的城市，过度旅游现象正在恶化：在阿姆斯特丹或巴塞罗那，由于出台严格限制短期租赁服务的措施，旅客在酒店入住的天数急剧增加，导致旅行者的住宿成本飙升。

旅游“过热”引发欧洲多国民众抗议

据《人民日报》海外版8月5日报道，今年“过热”的旅游引发欧洲多地民众抗议，许多欧洲城市紧急出台游客分流、旅游税等政策措施应对，但效果并不理想。近日，在西班牙马略卡岛帕尔马，就出现上万民众手持标语参加游行，抗议当地游客过多、过度旅游导致住房成本飙升等问题。同时在西班牙另一主要旅游目的地巴塞罗那，数千名抗议者走上街头，甚至有人用水枪袭击餐厅的游客，用胶带封锁部分酒店和咖啡馆的入口。

不止西班牙，欧洲多国的一些热门旅游城市也举行类似的抗议活动。法国巴黎卢浮宫员工罢工，抗议过度旅游带来的人手不足、工作环境恶化问题；葡萄牙首都里斯本数千名示威者聚集在市中心，呼吁发展短期旅游的同时关注本地居民的生存权；意大利威尼斯抗议者也高举“救救我们的城市”的横幅……

住在西班牙巴塞罗那的庞培法布拉大学副教授多明戈·阿莱格雷（Domingo Alegre）向CNN抱怨过去10到15年里旅游业给这座城市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市的街道上原本可以“听到鸟儿歌唱和教堂的钟声”，如今却充斥着“如此多的噪音”，“现在不再是季节性旅游，而是一年365天”，而且游客数量远远超过了当地居民的数量。

当地时间2025年8月14日，西班牙巴塞罗那，游客在格拉西亚街区观看叠人塔表演。视觉中国 图

她指出，庞大的游客数量不仅使街道变得拥挤，甚至引发了一系列严重的连锁反应——“大多数商店——甚至包括食品店、服装店、餐馆，市中心的所有商店——基本上都是面向游客的”，同时物价也在上涨，许多当地人则因此不得不“逃离”。她还补充说，疫情加剧了这个问题，巴塞罗那吸引了来自欧洲各地的远程工作者。然而“他们不太和当地人交流，且对加泰罗尼亚文化甚至西班牙文化都不感兴趣。只是认为西班牙的生活成本更低，且有美味的食物和便宜的饮料。”

意大利旅游局首席执行官鲁本·桑托皮特罗（Ruben Santopietro）表示，“一座居民不满意的城市是一座无法正常运转的城市”，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家乡那不勒斯的房价伴随知名度飙升。今年3月，因短期租赁数量不断增加造成“住房短缺”，那不勒斯爆发了抗议活动。他指出，“当地居民感到被排斥，社区也变得像旅游景点一样。”

他认为，罗马、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已经“被旅游业扼杀”，几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如果旅游业继续不受控制地发展，“五年内，50%的意大利文化之城（città d'arte）将变得无法进入。”

应对措施“按下葫芦浮起瓢”

意大利帕尔马旅游局的旅游总监佩德罗·霍马尔（Pedro Homar）正夹在旅游业带动经济发展和当地居民要求采取行动的“两难境地”之间。他表示，意大利的经济依赖于旅游业，所以帕马尔“要么确保旅游业在物质层面上可持续发展，要么就没有未来。”霍马尔认为，作为成熟的旅游目的地应该“有权选择游客”。他表示，“希望游客尊重当地居民的个性、生活方式和传统。”

据了解，自疫情暴发以来，帕尔马已停止直接宣传旅游胜地的形象，取而代之开始塑造人们的认知——甚至投放广告，呼吁关注某些度假村的乱象。帕尔马还设立了一项500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4.18亿元）的基金，用于收购并淘汰过时的酒店。巴塞罗那则在2022年将游轮抵达数量限制为每天三艘，并于今年7月宣布将从2026年起关闭其七个游轮码头中的两个。同时该市还禁止在市中心住宅楼内设立短期租赁公寓和Airbnb，并规定酒店床位数量上限为1.2万张。

但这些减缓“过度旅游”的措施不太奏效，甚至陷入“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新困境。比如巴塞罗那宣布全面禁止短租引发业主强烈反弹，要求索赔金额高达42亿欧元。

约瑟夫迪斯表示，目前，大多数欧洲旅游目的地似乎都专注于限制游客数量，而不是完全排除预算有限的游客。桑托皮特罗也认为问题不在于“国家无法应对如此庞大的游客数量”，而在于“大家都去同样的地方”。他指出，正是社交媒体平台的发达造成了这一游客分布不平衡的问题。今年夏天，他的旅行社发起了一项名为“99%的意大利”的活动，鼓励游客前往从热那亚到特罗佩阿等少为人知的目的地。他希望以此重新分配游客数量，并期待取得长期切实的成果。

世界旅游业理事会日前发布的一份报告称，一些国家或地区“过度拥挤”并不仅仅因为旅游人数激增，真正的压力实际上源于基础设施、规划决策等更深层次问题。因此，过度旅游问题并不存在“简单解决方案”。西班牙卡斯蒂利亚-拉曼恰大学市场营销学副教授埃斯特雷拉·迪亚兹·桑切斯（Estrella Diaz Sanchez）表示，短期内，抗议活动可能会蔓延，这场“危机”的恢复还需要很长时间。她指出，“解决办法不是拒绝旅游业，而是让它更具包容性和尊重性。”